13岁的我还不懂事,却已经懂得了恨。
我恨那个醉酒之后将巴掌和拳头挥向我娘的男人。是的,后爹不是病号,不需要娘日日夜夜守在床边照顾,可是他没日没夜地耍混,不是在喝酒,就是醉醺醺地在打女人。
还用说吗?他打的那个女人,就是我娘。
后爹将一身使不完的力气,全出在我娘身上。我娘自打嫁给他,鼻青脸肿就是家常便饭,衣服撩开来就随处是伤痕。
我娘不敢告诉我她过得不好,可是那些伤痕藏不住。她不说,我也不问,那个时候的我,甚至有点恶毒地认为,她抛下我和妹妹还有病重的爹,嫁给后爹,这是报应,是她活该。
我跟着爷爷奶奶过,两位老人家一大把年纪,还要做手工,养家,养儿子,养两个孙女,对我娘这个逃走的儿媳,自然是没什么好话。
我跟娘见面的次数本就不多,每次见面,她都觉得亏欠我们,给我和我妹烧一大桌子好菜。可是我那时候倔强,故意一口都不吃,以此来抗议。
如果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一定不会那样做。
我会问妈你过得好不好,如果不开心就回家。我和妹妹永远需要您。
这些话都来不及说,我还来不及回应她的那些歉疚,我娘就以极端的方式,彻彻底底离开了。
据说后爹那一次出手很重,据说我娘第一次反抗了,都是无凭据的说词,谁也不知道我娘真正遭遇了怎样的绝望。
总之我娘合上眼,再也没有醒。她告别了这个连子女都不愿意正眼看她的世界,是的,妹妹比我小很多,跟着我一起,在父亲家人的七嘴八舌之下,认为我娘“不是好妈妈”。
那之后,我更加孤立无援了,这个世界我还能依赖谁。
直到遇到现在的老公。当年全家反对我嫁他,可是我爱他。我也说不上为什么,就是疯狂地离不开。我为了他,跟家里闹翻。爷爷奶奶拉不住我,也不敢拉。有我娘的事,他们现在对我和妹妹,不敢说一句重话,生怕话说重了,我们也走极端。
可是,可是我是多希望当时有人能拦住我,那个被爱迷住了眼的傻姑娘。
因为,现在我的生活,简直就是我娘当年的翻版,就好像我们母女俩拿到的是同一个剧本。
老公婚后没多久就走了财运,家里经济条件飞跃,他也跟着大变样。酗酒、打人,活脱脱就是当年的继父。我体会着如同娘当初一般的痛苦。
我好后悔,后悔当初没有对娘好一些,后悔不听劝阻嫁给这个男人,所有的事都后悔,如果有机会,我真想对我娘说,妈,我错了,我真的很后悔,在外面过得不好,你就回家好吗?
现在,我自己承受着这些,已经没有最亲的亲人能够来关心我,帮助我,保护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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