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年前的一天晚上,我抱着才四个月大的儿子在出租屋等待老公张贵回来一起吃晚饭。可是,距离张贵下班的时间都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了,还是左等右等等不见他人回来,打了电话也没人接。
/ `. U- b% ]5 k) l; E: M+ Z我心想莫不是今晚加班赶活?可是也不至于不接电话呀,往常丈夫张贵如果回来晚,他一定会事先给我打个电话,让我跟孩子不要等他,先吃,可是今天都到十点了,张贵的电话还是打不通。( l$ H$ T; x k9 Z$ l8 u0 h1 t
无奈,我只好给张贵的工头李鑫去了个电话,李兴是跟张贵一个村出来的,他是个小包工头,一年到头各处包工程上的活计,所以,就一直带着张贵干活,他们有着光屁股长大的交情。
电话接通后,李鑫说中午上工的时候,他倒是见张贵了,可是打招呼时发现张贵喝了酒就把他劝回去了,因为工地有要求,进场施工的人员禁止喝酒。1 K% J! \/ T; o/ }6 Y: @
这就奇怪了,好端端的人就这样凭空消失了不成?于是那天晚上我跟婆婆连夜打遍了所有亲戚的电话,不见张贵的踪迹,我又赶在天亮前,打着手电在张贵工作的工地里里外外角角落落搜索了一遍,还是不见人影。
8 C; ~( j) _; D* B7 b6 ~% s找了一夜,天亮时,我身心俱疲地瘫坐在工地上一堆废钢材堆上痛哭,早上,张贵的工友们也陆续前来上班了,他们大都围着我,劝我不要着急,说不定明天人就出现了,可是我知道张贵不可能无缘无故夜不归宿,还不接电话的,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 }" W& v. g6 V# {! }4 m& Y我哭着问他们:“你们都是张贵的好朋友,怎么能不知道他的去向?他到底去哪了呀?”只有早上的太阳徐徐升起,照着我的侧脸,现场没有一个人回答我的问话。
- V& l7 j5 |) b: ~5 {) P过了一会儿,李鑫也上班了,他劝我先回家等待消息,说施工现场太危险,我不适合留在这里。
, K1 [5 ? L$ F: S8 M3 O3 K就这样,我被李鑫劝出了工地大门,我哭着求他一有张贵的消息,记得立马告诉我,见李鑫点头我才离开。7 z+ _! U6 p5 H+ L$ w; d
新的一天,我抹着眼泪在这个县城的大街小巷,一遍一遍地找着张贵,就连护城河两边,广场的花园草丛等我都没有放过,我知道张贵闲暇喜欢喝点小酒,我怕他醉倒在某个角落里了。
可是时间慢慢过去了,张贵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也没有来电话给我,他的手机依然处于不在服务区状态。当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出租屋时,婆婆抱着孩子也在抹眼泪,很明显眼睛都哭红肿了。而孩子也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一直在哭,实在没有办法了,最终我只好报了警。. V% B* @) a O3 p+ B
警察通过调查张贵的通话记录得知,头一天中午,张贵跟他一个外地来的工友在工地附近的一家小餐馆一起吃了饭,吃饭时确实喝了点酒。又走访张贵工作的工地附近的餐馆证实,张贵确实那天中午与人吃饭并喝酒了。; x+ [4 `( f j! e5 C
可是,与张贵一起喝酒的朋友说吃完饭张贵就进了工地大门,他亲眼看着张贵走进工地的。警察调了餐馆附近的监控,也证实了这一点,也就是说张贵是在工地上失踪的,于是我开始天天抱着孩子去找工地要人。
' j- f1 z& O1 b% y5 X: i2 d可是工地老总说现在不能证明张贵就是在工地上消失的,他们不能负责。因此慢慢地,我跟孩子的生活也成了难题,只有靠婆婆和娘家接济度日了。
4 F1 F- t0 T! b我打死都不愿意相信丈夫就这样人间蒸发了,于是我经常抱着孩子在工地一个一个角落的找,见人就问你见到我丈夫张贵了吗?厂区不大,我一个小时就能转上一圈,根本没有能藏人的地方,走累了,我也会坐在工地随便哪就休息哭泣。
5 p, a1 {, w( n3 X到那年11月时,三个月都过去了,张贵依然没有被找到,倒是李鑫跑来出租屋给了我5万块钱,说是张贵的工钱。他还说事已至此,不要苦了孩子,我知道他对我们的遭遇也只是同情。
又过了一个月,就在我们的出租屋即将到期时,张贵曾经的一个工友赵应龙,突然来到我家,他给了我2000元,并红着眼劝我说张贵恐怕已凶多吉少,望我也能早做打算。
6 q5 X8 U" c+ h$ K, V% `; S这时,我坚持了几个月的内心突然垮了,仿佛突然坚持不下去了,我心里真是一种说不出的滋味。虽然难过,我还是觉得这个赵应龙真是一个有情有义的汉子。谢过了赵应龙的好意后,对方就匆匆离开了。
7 x$ y9 S8 A! E% y7 b( Y. Q5 B可是就在赵应龙离开后不久,我突然想起他中途跟我说过早做打算的话,联想到他当时的表情,我觉得他应该对张贵的失踪,知道点点什么。
- C, K) T! \3 H. T! R k1 w于是第二天我又去工地找赵应龙,赵应龙见我问他有关张贵的事,说不了两句就急于摆脱我,他说他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张贵在哪,我这样找他会让别人以为人是他害的一样。, [3 _, S( `" F! j* V
后来,我越发觉得赵应龙形迹可疑,我又五次三番的找了他几次,他一次比一次慌张,一比一次不耐烦。
8 @ y& }$ @- ]* E" @. ] v# C后来我再找他时,居然被工地告知赵应龙已经辞职了,至于去了哪里也没有人知道。刚好那时我们在城里的房子租期到了,我不得不跟婆婆一起带着孩子回了乡下老家,没有更多时间和精力留在城里找人,也就暂时放弃了在工地继续寻找张贵。1 z1 R) y( x9 o1 i" W0 P# z$ n, K* \
大概又过了半年时间,突然有两名警察找到我,说请我去认尸,我心里“咯噔”一下,该来的终于要来了,这是我早就预料到的结果,却是我不愿看到的结果。
当警察打开几张照片给我看时,照片上一具腐烂的尸体露出发黑的腐肉,可是尸体身上的衣服却很是熟悉,这就是张贵失踪那天出门时穿的衣服。- n @4 S7 j& `" [. o3 O# g
被警察同时带到警局的,除了我,还有李鑫和另外几个工友,其中就有那个送给我2000元的赵应龙。
0 w6 W' E; D2 Q# F后来得知,面对警察的询问张应龙率先如实交代了事情的经过,说那天中午他比别人提前去了工地上班,却在工地上看到地面趴了个人倒在血泊中。9 r: r) c7 z6 F
赵兴龙害怕,正在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查看人要不要紧时,他就看到李鑫也从附近走了过来。李鑫没有看到赵应龙,他走过去将地上的人翻了个身,就看到是张贵,并闻到一股酒味,张贵的头刚好磕在工地上一个凸起的长钢钉上,头下还有一滩血迹。
/ W1 l3 ?) M3 \# |2 r V5 g3 i赵应龙在暗处也看到了血泊中的张贵,他越发不敢上前了,他是个胆小的人,他怕因为过度热心再沾上不必要的麻烦,于是他干脆悄悄隐身在了后面的一堆材料后面。
% R2 A$ Y) O, ~# @7 h赵应龙隐在后面,他看到李鑫叫了地上的张贵几声不见回声,又拍了拍对方的脸也不见反应,只好探了鼻息和颈脉,然后吓得弹跳开几丈远。看李鑫这样,暗处的赵应龙大气都不敢出了。
9 @. R$ E5 ~* A李应龙说当时不远处的工地门口已经有人开始陆续进工地了,大家马上都要开始干活了。他接着看到李鑫愣了几秒之后,把倒在地上的张贵迅速拉拽到了旁边的一个水泥槽,水泥槽不算浅,但是宽度刚好能放下瘦弱的张贵。
放下张贵之后,李鑫又顺手把旁边一手推车搅拌好的水泥倒在了水泥槽里张贵的身体上,李鑫还哆嗦着把倒进去的水泥平整了一下,直到那车水泥能差不多均匀盖住张贵的身体,他才停下手慌忙拾起一条水管冲洗地上的血迹。
6 j4 R1 n5 W& B/ }- ?, T: [等下午上班的工友都到工地时,李鑫已经把附近的血迹冲洗干净,并开始着手分配人员干活。这时,赵应龙也混杂在人群中出现在李鑫面前,因为李鑫是承包这一节水泥地面的包工头,大家都得听他调度。$ M C: }, q, q9 L0 r: k) |6 I
赵应龙发现李鑫把那截水泥槽的剩余填充工作留给了他自己,而把其他人都支向了别处。那几天干活,赵应龙刻意强迫自己不要过多去看向那一段地面,可即使这样,他还是吓得整夜整夜睡不着。 d. r/ x; v0 n
尤其是看到我每天抱着孩子满工地找张贵时,赵应龙说他好几次都差点心理崩溃,他犹豫过要不要去向警方说明情况,可是一想到这节工程是李鑫承包的,如果李鑫出了事,他们几万块的工钱就有可能打水漂。
4 `2 i" w* N( A; Z, J2 Z4 n李鑫则交代说,他发现张贵时张贵已经没了呼吸,只是张贵是他带进工地的,如果人在他的工地出事他的工程回款得泡汤,还得赔给张贵家人好几十万,还有几十号弟兄等他他结工钱呢。
, D# o+ N. _ o2 X: t. Q6 N; R, t所以当时,在那千钧一发间李鑫就决定藏人。可是,真像迟早会有浮出水面的一天,前段时间,李鑫他们当初赶工出来的那段地面验收合格交工半年后,藏了张贵的那段地面开始逐渐塌陷了下去,而且裂缝处不断散发出冲天恶臭,从地面地下还不断爬出许多蛆虫。于是有人怀疑地面地下有东西,当地面被撬开时,张贵腐烂的身体就大白于天下了。迟来的真相虽然让我痛彻心扉,但是人与人之间的情谊却更让我心寒不已。
! l' F* A& k* G% _# d8 }: z# x张贵的那些个别工友,大家为了各自的利益计较,逃避责任,让亡者以这种方式与亲人告别,终究是令人发指的。这件事之后,李鑫被判处了藏匿尸体罪,而厂方出于人道主义给我们送来了15万的安抚金。
" V4 m. ~/ P! m2 T' k* _这件事就此告一段落,也算是告慰了张贵我的丈夫的在天之灵啦!
1 w* O/ c9 o/ l1 @6 O: V, N: V5 n7 N& i0 W# D! H ` H
|
|